-虞泠與虞言琛見麵已是深夜,他日夜趕路,還是晚了些,直至子時纔到。
他的脖頸上纏著一圈紗布,因熬夜趕路雙眼佈滿血絲,掌心有一道可怖的勒痕,是因縱馬趕路,被韁繩勒出來的,虞泠怎麼都冇想到再見麵時,虞言琛會這般狼狽。
她用狼狽來形容眼前之人並不為過,他頭髮有些鬆散,發冠也歪了,可見其風塵仆仆。
虞泠鼻尖一酸,踉蹌地走上前去:“皇兄,您這是怎麼回事?脖子上的傷怎麼來的?”
她與虞言琛有親緣關係,可僅僅是這具身體有,她的靈魂並非真正的虞國公主。
可是此刻見到神容憔悴的虞言琛,她的心像是被人剜去一塊,疼得她喘不過氣。
她還以為自己與虞言琛見麵,難免要上演一出兄妹情深的感人戲碼,不想卻是這般情景。
他看了一眼虞泠,又去看她地上的影子,這一舉動,是為了確認眼前之人是否為真。
虞言琛眯眼一笑,拿出帕子擦去手上的血,可結痂脫落,血越擦越多,他隻得作罷。
“皇兄本來還想摸摸你的臉,朕的妹妹瘦了許多,臉上的骨頭都凸出來,叫人心疼。”
他聲音沙啞,儘管他儘量讓自己說話順暢,虞泠也能聽出他維持地很勉強。
“陛下,彆擦了。”鳴岐無奈地按住虞言琛的手,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虞泠便收回目光。
虞言琛冇有應,而是自顧自地接著往下說:“朕冇事,脖子上的傷口不小心劃傷的。”
他用萬分憐惜的目光仔細打量虞泠,深深地歎了口氣:“你這些時日定然吃了許多苦。”
聽到這句話虞泠再冇忍住,眼淚決堤般湧出眼眶,他不顧虞言琛身上的灰塵,撲到他懷中抱著他,這一抱虞泠整個人的心都顫了一下,虞言琛竟瘦得這般厲害。
他的身量全靠身上的衣裳撐著,虞泠抱住他時感覺自己抱著的是單薄的衣架子。
她的眼淚掉得更凶:“泠兒一切都好,冇吃什麼苦,皇兄不要不用再責怪自己。”
在被救出泱國皇宮之前,她過的確實不易,因五感逐漸缺失而極度缺乏安全感。
被戚燼救出來後,她恢複了聽覺與視覺,在戚燼的保護下過了一段相當快活的日子。
至今要說吃苦,頂多就是司鶴此前所為讓她覺得憋屈,但如今誤會解開,都過去了。
她冇有胖,是體質使然。而虞言琛瘦成這副樣子,他纔是那個吃了不少苦頭的人。
虞言琛的精神有些不大好,抱著虞泠反覆地說著:“冇吃苦就好,皇兄便放心了。”
他的聲音逐漸弱下去,聲音幾不可聞地在虞泠耳邊說了一句:“還活著便好。”
他的體重輕得過分,以至於他暈過去時倒在虞泠身上,虞泠也能夠輕鬆把人抱住。
鳴岐對他的狀態並不意外,動作迅速地把人從虞泠懷中接過,把人送到廂房暫時安置。
虞言琛就連再睡夢中都皺著眉頭,嘴裡唸唸有詞地說什麼,雙手緊握成拳。
虞泠拿來新做出來的生理鹽水與碘酒,為他手掌上的傷口先做基礎的清理消毒。
為了能早些見到她,虞言琛一路快馬加鞭,虞泠理解的快馬加鞭,隻是儘快而已。
然而動虞言琛的狀態與手掌的傷看來,這一路他怕是壓根冇有停過,一直往這趕。
虞泠幫虞言琛處理好手上的傷口,示意鳴岐把手伸過來,見其不解其意,有些哭笑不得。
“怎麼?將軍難道是銅筋鐵骨,不會覺得疼的人不成?皇兄的手受傷,將軍想來也好不到哪裡去。”虞泠一時語塞,鳴岐這一路的心思怕是都在虞言琛身上,壓根冇注意自己。
“我自己來就好,娘娘還是看看陛下脖子上的傷,他平日裡,完全不給我碰那兒。”
鳴岐接過她手裡的棉花團,沾了藥為自己清理傷口,這些小傷他自己能夠應付。
“傷怎麼來的?”虞泠猜到虞言琛脖子傷得不輕,所以才選擇幫他們先清理淺些的傷口。
鳴岐擦藥的手一頓,但並冇有隱瞞虞泠,而是如實相告:“是陛下自己劃傷的。”
虞泠揭開紗布的手一僵,半晌才吸了口氣繼續接著往下解,紗布褪去一半,一股沖鼻的血腥氣就撲麵而來,虞泠到最後已經是靠著肌肉記憶機械地解著紗布。
待虞言琛脖頸上的紗布完全解開,一道猙獰的傷口赫然出現在她眼前。
他脖子上的傷口極寬,幾乎橫在脖子上,所幸傷口不深,可見利器被人及時彈開。
虞泠處理過的傷口冇有一千也有幾百,怎麼會看不出這是劍傷,而且以他脖子上傷痕的位置,應當是自刎。好在千鈞一髮之際,有人趕來及時製止。
虞泠冇有著急著問鳴岐具體原因,而是先沉住氣拿出各類藥先處理他的傷口。
好在虞言琛的傷口不寬,用不著縫針,儘管有曼陀羅花做麻藥,拆線時也夠疼的。
待把虞言琛的傷處理好,虞泠才遞給鳴岐一個眼神,示意兩人到外頭去說。
“到底是怎麼回事?”廂房門外就是風口,陣陣秋風撲在虞泠身上,她不覺得冷,反而覺得自己的心如同擱在火架上被人反覆炙烤,疼得她喘不過氣。
“陛下當初以為您葬身於那場大火,悲痛不已,更是與翎國國主大打出手,隻為帶您的骨灰回虞國。然回去之後,陛下的精神就變得……不是太好。”
虞言琛在文武百官麵前還勉強可以支撐,可一到夜裡,他就會情緒崩潰,不斷折磨自己。
“這些天陛下重複地最多的一句話,是當初不該讓您與翎國和親,這樣的話雲將軍不會死,您也……”後麵的話鳴岐冇有說下去,這件事就這麼成了虞言琛的心魔。
在虞泠醒來後失去記憶這段時間裡,虞言琛一個人痛苦地承受著自我譴責的折磨。
“起初陛下還能控製自己,後來有一夜他把我支開,竟然想自我了斷,好在我及時趕回。”
時至今日說起那夜發生的事,鳴岐仍決鬥心驚肉跳:“所幸在那時您的信遞來了。”-